囈語

[ 我從沒有為你寫過詩 ]

我們會見面的時間或者不多，可是一想到，你終於向你信仰的主許諾，愛他至最後。我無法控制眼淚。我知道你的哭聲，我知道你傷心時的樣子，我知道你強裝堅強的模樣，我也知道，你受傷時的反應，你會做些甚麼事情，你會以怎樣的語氣，在電話對面覆述著那些事情。

我一直記得那些通信、那些通電。也一直記得等待電話時有多提心吊膽。你與我相隔著整個海洋整片大陸，我常常會憂心忡忡，如果，萬一你那邊出了甚麼事故，我還可以做甚麼。

後來我們一同長大了，遇上很多別的人，我無法讓你一一認識他們，也無法像舊時那樣給你寫那些超過十頁的信了。埋在床下的舊信件，我編了號碼順序收好，就怕有天我記性壞了，一不小心把信弄丟。有一天，我一定要給你再看一遍那不再可能的寫信的盛況。

看著你們牽手宣讀相同的誓詞的時候，請諒解我的失態。我無法不覺得感觸，已經不容易再有另一個十七年來認識一個人，喜愛她的優點，也同時接納她的缺點，同樣地，我也被一樣地縱容著，所有缺點被盲目地包容著，甚至超乎我付出過的。沒有人知道為什麼，或者只是因為，我們付出過感情，年少的時候為對方的遭遇感同身受。

多年後，我很想告訴你，那時我沒有說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。可是多年之後，我可以肯定，這夜的婚宴，是讓我哭得最厲害的。因為我們曾經走過那些路，我看過的，那些風景，我知道，那些傷痕的力量，也知道，我們曾經如何卑賤或軟弱，我們曾經如何狂妄或囂張，我們曾經如何安慰過對方的傷口。花過的時光與心機，在不為意的時候一點一點給積存下來。

我從沒有為你寫過詩，我不一定知道你最新的近況，不過我肯定，我是愛你的，親愛的，我是愛你的。看到你如此幸福，我的感動，我肯定也就只有你才懂，你才明白。那些因時光而積存下來的，叫我流淚的原因。

願你永遠幸福。我要好好記住這天晚上，你那張透著光的笑臉。


[ 秘密 ]

站在那兒的時候，我只有一個依傍，那麼不安全的位置，我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可以托擺脫猶豫，想也不想，就把整個人依靠過去。那是絕對的信靠，卻建基於如此難 堪的不安全感之上。沒有人知道為什麼，也沒有人再深研下去。知道的人只有我，而我決定把它深埋在泥下，被掩埋著不見天日，秘密永不說破，才能成為秘密。


[ 不要緊 ]

就算再難，也不要緊。越危險的想法越難把它置之不理，越想要擺脫它偏偏越接近。就算把「警告︰危險！」的告示牌擺放在最當眼的位置，只會讓危險顯得更耀目，吸引著眾人的目光，讓人目眩。他們假裝沒有在看，卻同時暗地裡著迷不已。

一句說話，意思有限，無限的是背面的想像。

站在路旁，以旁觀者的姿態冷靜地看一看，著迷的當局者，他們的舉止如此失措慌亂，他們以為已被好好掩藏的慾望，在昏暗的房間裡，閃耀著變幻的光彩，讓人無法再把視線挪開。


[ 我聽不見 ]

右耳外耳道發炎，處理不當，終於成了霉菌的溫床。我懷疑會不會有天我的耳窩會長出帶毒的磨菇來。

耳朵發霉，整件事，彷彿一個巨大的暗喻。把藥水滴入耳窩後，聽覺變得遲鈍，我於是側著頭聽，側著頭想事情，並且一邊皺著眉，無法開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