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數

在你們認識以前，他已經深愛過一個，或無數個女人。你不用去求證，也可以肯定，你不是第一個被他抱住呵護著的女人，你只能暗暗期盼，你或會是最後一人，躺在那張寬大的床上，赤裸全身看他換上乾淨熨貼的襯衫，邊朝你微笑，問你看甚麼，要遲到了。

你喜歡他穿恤衫的模樣，你的朋友跟你一樣，老是花錢給她的男人買好看的恤衫，省下喜歡的手袋鞋子，買名牌恤衫給他，讓他的身體掩藏在畢直光潔的襯衣裡，於是有足夠的餘裕去想像，襯衫底下他身體的每個部份，讓想像輕易修飾他日漸隆起的肚皮，或者過份瘦削顯得像小男生的軀體。讓你在透光的房間裡迷戀，他並不完美的身體。

你無意間打開抽屜，發現另一個女人留下的雜物，一些已經過期的化妝品，一些留著餘香的香水瓶。你盡量不去想像他們舊日親密的相處，以免傷神。你盡量不去懷疑他有沒有像愛她一樣愛著你，或者，他到底會不會愛你勝過愛她。勝過愛她們。你無法不去記住從他口中套取得來的任何資料－－關於她們的資料－－你想記住她們的容貌，你疑心終有一天你與她們會在街上相遇，甚至無意間，成為朋友。你有過這樣的經驗，你被她們吸引住視線，發現她們如此可愛可親，然後你決定，愛他的她們，甚於愛他。張愛玲說所有女人就是同行。孰真孰假，女人們心知肚明。

你一直希望有一天，他會跟你說，他最愛的是你。可是你也明確地知道，或者預知得到，這句話於他，並無任何意義。他從未打算否定他愛過的任何一個女人，他由衷地以為，不用否定過去來確定目前，或以後。他總是比你清醒。到後來，你發現，他只是比你清醒，也足以傷透你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