囈語

那是根本性的問題，寵物一樣的人生。

躲在小房子裡，享受著我最喜愛的時光，上班前的半小時，泡一杯黑咖啡，添糖，打開電腦，查看今日天氣，以決定穿那一件衣服上班去，抽一口煙，把床舖收拾，跟貓兒說幾句話，早晨啊。我只有在這短暫的空間裡，感受著獨處的愉悅。在不屬我的時空裡，不屬我的房間裡。我享用著屬於我的時間，屬我的偷來一樣的快活恬靜。

我期望有人為我解憂，期望所有問題在睡醒的一刻忽爾瓦解，讓我可以吁一口氣安慰自己說，太好了，原來所有憂愁不過是夢，是虛驚，不存在於現實裡，不存在於那看似安穩再也無可挑剔的生活裡。一邊認定以後的生活方向，一邊搖擺不定。一邊說著幸福，一邊恐懼不安。一邊充滿希望寄望日後滿腦子計劃，一邊徬徨迷惑舉棋不定。請告訴我，所有掙扎不過是過程中的一個小步，拐個彎轉一圈，一切就要成為過去。只要我跟隨樂音順著身體的需要，去轉動，去舞蹈手足，一切便要順利過渡，無風無浪，無驚，也無險。所有不安如過眼雲煙，吐納之間就要消散，所有，所有，在轉眼間就要成為回憶中一個小段落，最不起眼的一個小節。

我會不會後悔，我會不會走不下去，我會不會在明天就了解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甚麼。會不會。如果一切也是根本性的問題，我從一開始，就無法一個人存活，害怕被丟下，害怕一個人走在樹林裡就要迷路，害怕孤苦，害怕回家時，再沒有人在等著我，害怕在房子裡時，清楚再沒有人被我等待著。

從大學時代，一直以寄居方式生活在不同的人身邊，不同的人被我依賴著，如今我問自己，那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，如今我問那個牆角下顫抖的人，你可不可能從自己身上找到安身立命的立足點。那人，竟不會回答，蹲在牆角下低鳴，良久不肯說出答案。

(那個她或已清楚知道的回覆懸掛在半空上，無人能懂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