關於生命

[關於生命]

媽媽告訴我醫院裡的事情，我便紅了眼睛，然後晚上不住抽泣。我想像身體不能動時的無奈，我想像傷口再也無法復原的痛，我想像頭髮上結著那一塊一塊的痂。媽媽說，他已經八十六歲了，怎麼印象一直停留在十六年前，不是才七十嗎，不是嗎。原來不是。

上次傳來消息說又進醫院了，我下班後趕著去探望，在醫院的長廊上遇見多年不見的姑姐，我像個大人的跟她說起話來。那時我的願望是，請讓他看著姊當新娘。後來他出院，回到家中休養，我們再沒有見面。他已經認不出我來了，也認不出其他子女或孫子。

那天姊穿著大紅裙褂往他的家中，跟姊夫一同下跪斟茶，阿爺笑了，他說不出話來，但是他笑了。其他人在旁抹眼淚，我們可能是個煽情的家族。有時，我只是有些煽情極了的願望想要達成。後來，我常想起那個畫面。我怎麼總是記住那個畫面，一家人同在，他在笑，我們在哭。就好像多年來我們之間只有那個片段值得剪存。

媽媽說，不要到醫院去，你身體不好，這陣子又害那些小病小痛，怕你會傳染給老人家。媽媽說，不想讓你看到他那模樣，怕你又要哭。我蹲下身來，媽媽坐在沙發上，我把頭靠向她的大腿。我知道有些事我們必須去經歷它，可是，我也知道，我還沒有足夠的堅強，也沒有足夠的成熟。我如此害怕，每常想那些所謂的定律，便感受到龐大的無力感將我重重包裹著。我該怎麼辦呢，我仍然如此害怕。015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