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搬家]

我問楚，我們會分手嗎？她笑，點分呀？

那就好了，每次分手就要搬家，這樣的生活叫人不勝負荷。

我再不想離開一個人同時離開一個地方同時，還要把我那過多的雜物一一收進大小不一的膠箱跟紅白藍裡，再找朋友幫忙一整個下午搬搬抬抬，累得大家的汗衫都濕透了一身是臭。

坐在塞滿了我們兩人的身外物，那狹小的貨van內，我拉開身旁的車窗，與她一同抽著煙，趕在車子駛入隧道前把煙抽完擠熄。貨車的主人跟他的女朋友，一邊駕車一邊用數碼相機拍合照，我很想說，年青真好，兩口子駕著車，幹粗活也有自己的快樂。江記後來告訴我，他的車上還有女朋友手造的紙巾盒，上面寫著"van王"，我笑得彎了腰。那後生仔說認得楚，一邊搬動我們倆的家當，他會一邊埋怨，然後離去時又滿有禮貌的道別，像朋友的說，再電聯。我笑了，我才不想再搬一次。兩年來搬家三次，我已經再沒氣力搬移了。還剩下數件家當擠不進他的貨車啊，我得在星期天找男朋友幫我再搬一次，想想也覺得可怕。

上一次搬到天后時，跟那時的男朋友分手，朋友陳仔說，楊千嬅的"寒舍"，就像你的主題曲。我只能說，真的很應景，可是我不會一邊唱一邊流淚了，搬家是很累很累的事，我沒有氣力去回憶傷痛。然後我決定了，從今以後，再不要同居而活了，我必須有自己的家，我們每個，也必須有自己的家，一個小小的地方，按自己的心意裝飾佈置，甚麼時候回去甚麼時候不回去也不必向別人交代，一個人會寂寞，可是一個人的自由是如此珍貴的。我受不了分開時逐樣物品執拾的難過，對著空掉了一半的房子時，你仍記得他的物品擺放在甚麼位置，你仍記得你們站在那兒調笑，站在那兒爭吵，房子留下的陰影，當你一個人去面對它時，總要被它的沉重完全地壓倒。
放棄愛情搬了家。我最怕的是，從一個人的家搬到另一個人的家。我或者有點阿Q，我幾乎跟現在的他同居，也很享受跟他共同生活，可是我還是得有個自己的地方，那兒是我的避難所，也是我最後的防線，讓我遇上任何事也不致崩潰，這就是目前我的生存策略吧。


[新的家]

新家的窗順著牆壁微微的弧度彎彎地延伸，把窗打開，風一下湧進來，將身上的汗水一下子揮發。為了這一列窗子，我們才選這幢房子，往後的每天我也要對著窗子發呆，才抵得上那租金呢。從前一直想對著窗子寫稿，覺得開闊的感覺能吹散寫稿時的壓力跟鬱悶。終於可以嚐試了，我在疲累中仍有悅愉的想望。

這才是生活吧，要是我們只有疲倦，要如何活得下去。

我又再開始想像所謂的新的生活，而一切比起第一次，感覺已經平淡了很多。我已經走出那時的陰霾了，但我總記得那時犯過的戒律，提醒著自己，無論如何，別再犯相同的錯了，過去的經驗證實了，我受不了多少次這樣的災難一樣的難過。


[他]

關於他，現在跟我一起的這個人，我總覺得能遇上是一種幸運，他那樣的合適，那樣的接納，彷彿不費一點力勁，我們就能和平相處，他可能對我的了解不夠深入不夠多，可是我們能處得這樣平和，我伸出手他就接住我，我每天睜開眼時他會微笑著看我，然後拉著我手將我抱起來。他說的話，是肉麻但正是我所要聽見的，他給我的管束，是一種家長式的約制可是，這也是我所需要的。我的所有擔憂漸漸讓他給消弭了，然後當我躺著說，我真想這樣就一輩子到老，他說，我們才一起個多月吧。

我於是哭了。

幾乎又要忘了那些所謂的定律。只是，別提醒我吧，下一次，別提醒我了，讓我好好地感受著幸福的質量，就是多一會也好。我始終是個笨蛋，不想清醒。1759